坐了40年冷板凳,现在拯救美国就靠她了 | 人物-深度-知识分子

坐了40年冷板凳,现在拯救美国就靠她了 | 人物

2020/12/01
导读
卡里科的人生,没有“容易”两个字。

在卡里科的人生中,没有“容易”两个字,在mRNA疫苗被广泛关注之前,她的履历中写满了失败,饱受挫折。如今她被认为是这一前沿技术的最早发明人之一。卡里科把自己的这份执拗和坚强传递给了她的女儿,后者是两届奥运会金牌得主。


卡里科最近的照片,她今年65岁了,图片来自The Boston Global。


编者按

40多年前,匈牙利裔美国科学家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o)只不过是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执拗的女科学家,因为没有科研经费,没有科研成果,被匈牙利和美国的大学撵来撵去。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卡里科成为mRNA疫苗技术的发明人之一。在这一技术的启发下,一个人创立了Moderna公司,另一个人组建了BioNTech。而这两家公司的mRNA新冠疫苗简直可以说是美国当下的“救星”,要想脱离新冠肺炎的泥淖,美国人几乎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两家公司的疫苗上,这也让此前籍籍无名的卡里科走入人们的视野中来。


撰文 | 李立强

责编 | 叶水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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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都在等待新冠肺炎疫苗。

 

最值得期待的,是一种基于信使RNA技术的疫苗,正在美国FDA的绿色通道审批中。相比传统疫苗,它更安全、快速、副作用小,可以说是汽车和马车的区别。(中国也在测试自己的信使RNA疫苗,也有企业跟美国企业合作生产)

 

这个技术不仅能生产疫苗,也能治疗中风、癌症、流感等。新冠疫情将这一技术的变革,提前了至少一代人。

 

这项技术的奠基人——卡塔琳·卡里科(Katalin Kariko),匈牙利裔美国科学家,也终于进入大众视野。

 

只不过,她已经在冷板凳上坐了近40年。






冷板凳一坐,竟是近40年

 

卡里科30岁失去工作,漂洋过海赴美,被辞退,被降级、无数次申请经费被拒,终于等到了历史的机遇。

 

卡里科的人生,没有“容易”两个字。

 

她生在匈牙利,博士毕业后,在匈牙利南部城市Szeged,匈牙利科学院下属的生物研究中心工作。

 

卡里科痴迷于信使RNA。这是一种很特别的RNA,它告诉细胞,要为人体制造哪些蛋白质。理论上,如果能操控制造信使RNA,告诉它要制造哪些蛋白质,人类就能获得一个最厉害的武器,去抵抗疾病。

 

想法很美好,但这只是理论。人类对它的了解刚刚开始,在1980年代,这是一个远远还看不到成果的基础研究。


卡里科年轻的时候


不出意外,没有科研成果的卡里科,在她30岁那年,被单位塞格德大学(University of Szeged)解雇了。

 

卡里科想在欧洲找个近一点的工作,但一直未如愿。结果,只有位于遥远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天普大学,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

 

1985年的一天,卡里科和丈夫带着才两岁多的女儿,踏上了赴美漂泊之路。

 

1980年代的匈牙利,是前苏联阵营里自由开放度最大的之一,但经济发展水平依然远远落后于西欧。

 

他们家唯一值钱的资产,是一辆汽车。卖掉后,在黑市上换了900英镑。她把这900英镑,缝在女儿的泰迪熊里,进入美国。

 

从1990年开始,科学家尝试用信使RNA来制造新药,但结果都很不理想。

 

那个年代,人类对信使RNA了解太少。这个技术致命的缺陷是,它在到达靶细胞之前,就被人体的防御系统破坏了。更严重的是,人体会本能地反击外来入侵者,产生严重的免疫反应,甚至导致死亡。

 

经过很多次失败,多数科学家都放弃了,信使RNA领域被称为“科学上的一潭死水”。

 

卡里科拿不到经费,她在天普大学的团队解散了,1989年,她加入宾大药学院。

 

那些年,是她职业生涯的最低谷,没有人相信她。

 

1995年,因为拿不到经费,没有项目,也没有成果,她在宾大又被降级到最低级别。

 

换个人,此时都会想去别的地方,或者换一个方向,但卡里科很轴,她坚持下来了。






时来运转,卡里科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1998年,时来运转,卡里科终于熬到了第一笔经费,10万美元。


Drew Weissman


巧合的是,也就是那一年,她遇到了人生贵人。她在复印机旁遇到了一个新同事——Drew Weissman,他刚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跳槽到宾大。

 

两人在复印机边闲聊,卡里科告诉他,我能造出任何一种信使RNA。

 

Weissman慧眼识珠,看到了卡里科研究的无限价值。两人一拍即合,成为合作伙伴,探索用信使RNA技术在生物医药上的应用。

 


图片来自u-szeged.hu


2005年,他们终于找到解决人体免疫反应的办法,用弱化的版本替换了一个RNA的模块。

 

这样人造的信使RNA,就像神偷一样,不知不觉地潜入人体细胞,而不会惊醒人类的免疫防御系统。



他们的成果被另一个高人注意到了,斯坦福大学干细胞生物学博士后Derrick Rossi,读到了他们的论文,惊叹这是诺奖级别的发现。

 

Rossi感觉到其中巨大的商机,找到投资后,于2010年成立了一家公司,这就是Moderna。

 

在德国,另一个团队也看到了这项技术的巨大潜力,并组建了一家新公司BioNTech,其美国总部位于麻省剑桥。该公司将开发基于信使RNA的癌症疫苗。2013年,BioNTech聘请卡里科担任高级副总裁,帮助监督mRNA工作。

 

事实上,这两家公司的技术都是基于卡里科和她的合作者Weissman。

 

虽然技术很前卫,但影响还只是局限在小圈子,直到2019年底,武汉爆发新冠疫情。

 

1月10日,中国科学家率先在网上发布了新冠病毒基因序列,因为信使RNA技术不需要病毒本身来制造疫苗,Moderna、BioNTech和其他公司的研究人员便开始工作,试图用这一技术快速制造出新冠肺炎疫苗。(Moderna公司在新冠病毒序列公布的第二天,就启动了mRNA疫苗的研发了)

 

此后,BioNTech与辉瑞达成合作,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生产疫苗。

 

在冷板凳上坐了近40年,卡里科终于迎来了事业的高峰。






为何卡里科的人生能够逆袭


卡里科的成功,一是选择了合适的土壤。

 

35年后,回忆当年的决定,卡里科庆幸自己离开了匈牙利,如果还呆在那,现在就是一个“不停抱怨的平庸科学家”。

 

她相信,到美国后,那种一切从头开始,一切要靠自己,为了更好生活的挣扎,促成了自己的成功。在匈牙利,“关系”是非常关键的成功要素,整个国家,不是最好最聪明的人取得财富和名声,而是靠关系来运作。

 

美国对基础科学的宽容和慷慨,也给了她助力,尽管她的研究常年没有成果,拿不到研究经费,但依然能维持生活。中后期,大量的研究经费让她能笑到最后。对基础研究的宽容和慷慨,美国确实是全球做的最好的之一。

 

二是,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无条件相信自己。

 

基础研究很辛苦、很沉闷,研究者要甘于寂寞和清贫,只有真的是热爱学术研究的人,才能坚持下来。

 

在哈佛的一次演讲中,卡里科强调她的成功“特别地依赖于失败”,因为她所研究的是未知领域,路上遭遇了无数的障碍。

 

但她没有放弃,她是个工作狂,经常全年无休,包括新年的那一天都在工作。有时候累了就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她享受工作,热爱研究,梦想着信使RNA技术能治疗所有的疾病。她的科研成果是惊人的,她的论文引用次数接近12000次,这是非常高的引用数字。

 

她的努力也激励着女儿——Susan Francia。


卡里科的女儿Susan Francia,两届奥运会金牌得主


Francia是赛艇运动员,两届奥运会金牌得主,在北京奥运会和伦敦奥运会拿到了金牌。卡里科晒了很多女儿获奖,接受采访和报道的新闻,为女儿的成就而骄傲。


Francia与科比的合影


这是她女儿在2008年奥运会上,与已故篮球巨星科比的合影。拿到金牌那天晚上,她在运动员村偶遇科比,科比对她脖子上挂着的金牌羡慕不已。

 

坚持和天赋,卡里科把这两个最好的基因,都传给了女儿。


   知识框




信使RNA疫苗比传统疫苗强在哪儿?


目前全球有十多种疫苗在后期临床试验阶段,但只有辉瑞和Moderna的为信使RNA疫苗。

 

疫苗的原理都一样,教人类的免疫系统起反应,来抗击外来病毒。

 

传统疫苗,将灭活或者减活病毒,注射入人体。这需要很长时间培育和优化病毒,而且,注射进人体的病毒,可能给人带来风险。

 

信使RNA疫苗,并不需要真正的病毒注射到人体,而是人造了一个RNA片段,引发人体同样的免疫反应,从而达到抗体的作用。

 

一是安全、副作用小。并没有真正的病毒注射到人体,只是激发了人体免疫反应,因此,人不可能因为注射病毒而感染病毒,副作用要小很多。

 

二是有效性强。一般的流感疫苗,只有超过50%的有效性。此前,医学界预计信使RNA疫苗有效性在60-70%。两家公司大规模试验接种结果显示,超过95%的有效性。

 

三是研发生产速度快。常规疫苗的制造,鸡蛋培育等过程需要几个月,信使RNA 疫苗不需要这些步骤,大大加快了研发时间,只需几周时间。

 

唯一的问题,是储存分发。辉瑞的疫苗需要存储在极冷的环境中,在美国就有多个巨大的疫苗储存中心。

 

全程都需要隔温箱加干冰运输,但只要运到了医院,就能在普通的冰箱中保存5天。

 

新冠疫苗的分发,将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光是辉瑞公司,就计划每24小时20架飞机,在美国境内运送疫苗。

 

Moderna的保存条件没有这么苛刻,但也需要全程冷藏,而且,其生产能力没有辉瑞那么强大。

 

所以,信使RNA疫苗目前只能提供给美国等发达国家,可以说是富人的专利。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和农村地区,可能还得依赖传统的疫苗,或者等待生产能力提升。




注:本文转载自“美加双城记”,转载时略有修改。


制版编辑 | Morgan

参与讨论
1 条评论
评论
  • 陈强 2020/12/22

    一篇客观的好文章,国内好像缺少某些土壤。。。

《赛先生》微信公众号创刊于2014年7月,创始人为饶毅、鲁白、谢宇三位学者,成为国内首个由知名科学家创办并担任主编的科学传播新媒体平台,共同致力于让科学文化在中国本土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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