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梦破灭后,他开始了“真正的科研”-深度-知识分子

诺奖梦破灭后,他开始了“真正的科研”

2019/10/07
导读
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的心路历程

诺贝尔奖现行的评选规则和方法助长了野蛮的,有时甚至是破坏性的对稀缺科研资源的竞争。


(图源:inverse.com)


撰文 | Ron Cowen


如果宇宙学家Brian Keating改革诺奖评选规则的想法得以实现,那么希格斯玻色子和引力波——两项最重大的物理学发现——绝无可能获得诺贝尔奖。


这并不是说Keating认为这些研究者不配得诺贝尔奖。但根据他在《失去诺奖》中提出的反对意见,诺贝尔奖现行的评选规则和方法助长了野蛮的,有时甚至是破坏性的对稀缺科研资源的竞争。


他同时断言,诺奖的评选对女性和年轻科学家的工作存有偏见;现行的评选过程甚至违背了一个世纪前创始人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在其遗嘱中强调的一些根本原则。


《失去诺奖:一个关于宇宙学、野心与荣誉危机的故事》 Brian Keating W. W. Norton (2018)(图源:inverse.com


Keating通过研究宇宙大爆炸所遗留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CMB)中的微妙的规律模式来研究初生宇宙。他同时是一位技巧娴熟的作家。他在书中将科学与他对种种话题的个人反思——从与少时遗弃他的父亲的关系到促使他去探索未知的激情——巧妙地交织起来。而他对诺贝尔奖的担忧与不安如草蛇灰线般贯穿全书。


Keating的这些担忧源于他作为潜在诺奖得主研究团队一员时仿佛坐过山车一般的心路历程。他们的工作似乎必然能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但这种想法很快就破灭了。


这个研究团队由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CfA)和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合作组建而成,在南极建造了两座射电望远镜,用于搜索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能够揭示早期宇宙如何演化的信号。Keating构思了其中的第一座望远镜——BICEP1 (宇宙泛星系偏振背景成像1号)。研究团队接下来开发了更为灵敏的BICEP2望远镜,观察期从2010年持续到2012年。


2014年3月,甚至在哈佛-史密森天体物理中心向媒体预告即将有“重大发现”之前,BICEP项目有了突破进展的小道消息就开始四处流传。


3月17号的新闻发布会没有让大家失望。包括天文学家John Kovac在内的四位研究团队主要负责人通报了他们发现的宇宙微波背景偏振辐射中一个不易察觉的扭曲。他们确信这一扭曲几乎一定来源于由“暴胀”产生的原初引力波——暴胀是指初生宇宙超越光速的短暂膨胀。“暴胀”这一理论上的宇宙急速生长期是大约35年以来宇宙学理论的基石,然而从未有其决定性证据被发现。


(插图:Stephan Schmitz)


BICEP2的发现在媒体中产生了很大的反响,发布会上赞美之辞不绝于耳。作为当时不在发布会现场的几位团队成员之一,Keating在书中详述了他当时沮丧而又混杂着得意的复杂心情:虽然Kovac提到了他的工作,但发布会上并没有明确引述他的贡献。


Keating非常清楚,如果当时团队即将获得诺奖,他以及研究团队的大部分成员都不会在获奖名单上。因为诺奖关注于团队的主要负责人,而且诺奖只允许最多三人分享一个奖项。


总之,获得诺奖的荣誉并没有成真。接下来的几个月里,Keating冷眼旁观这一发现归于尘土。一直以来,BICEP2团队都担心碳氢化合物烟尘和其他宇宙颗粒可能混淆了观测结果。(当包括了宇宙微波背景在内的光波在一群轴对齐的非球形星际尘埃颗粒上反射开来时,这样的光波会带上和早期宇宙中引力波预计会造成的旋曲偏振模式相同的偏振模式。)但考虑到欧洲空间局一位科学家在2013年报告的来自普朗克探测器项目的数据——BICEP2望远镜的首要竞争对手,BICEP2团队决定直接召开发布会。


那份普朗克探测器的报告展示了一张尚未发表且精度不明的星际尘地图。根据对其外推的结果,BICEP2团队认为在他们的望远镜所观测的天区内,星际尘对观测结果几乎没有影响。Keating在书中写道,他反对在如此重要的发现上依赖这样不够确切的证据,但Keating最终动摇了。普朗克探测器获得的新数据后来揭示星际尘确实导致BICEP2团队误读了观测结果。Keating觉得,BICEP2团队的视线不止是被星际尘,也同时被获得诺奖的欲望和被竞争者捷足先登的恐惧蒙蔽了。


一开始时,记者们欣然接受了BICEP2的声明。报道BICEP2的发现是如此激动人心,以至于从那时起我一直在自省:这份报道的巨大潜力是否也蒙蔽了我自己的视线。


我联系过的十几位独立专家都对BICEP2团队的工作给出了正面的评价,他们当时也都提前阅读过了BICEP2团队之后在线正式发布的论文的样本。但如此齐整的正面评价或许是因为证实偏差对其中的一部分人产生了影响,因为他们是暴胀理论的拥护者。


BICEP2望远镜(图源:STEFFEN RICHTER, HARVARD-SMITHSONIAN CENTER FOR ASTROPHYSICS)


Keating开出了几剂针对“诺奖热”的药方。他声称,诺贝尔物理学奖应当只颁发给意外的重大发现:例如1998年,两个宇宙学研究团队发现了宇宙正在加速膨胀而非减慢膨胀的证据。根据Keating激进的看法,如果一个团队发现了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好去寻找的东西,那么他们就不应该获得诺奖。


Keating同时强调,诺奖应当颁发给整个团队。他还希望取消1974年新增的诺奖评选规则——诺奖不能追发给已过世的人;希望允许为同一个发现多次颁发诺奖——如果最初颁奖时某些科学家对这一发现的贡献被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的话。(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在女性科学家身上,例如共同发现了射电脉冲星的约瑟琳·贝尔·伯奈尔。)


在Keating看来,这些改革或许能鼓励物理学家在做科研时打破常规,也可能阻止无谓的明争暗斗。然而,我怀疑对诺贝尔奖的改造是否能实现Keating的期冀。正如他自己所指出的,美国和欧洲的科研基金和终身教职的评选分配过程都鼓励残酷的竞争。相较于改造诺奖,改革这些根深蒂固的评价体系将会产生更大的影响。


Keating在书中点出,他自己的工作已经开始拥抱合作精神。2016年,西蒙斯基金会(一家位于纽约的支持数学和基础科学研究的私人慈善基金会)决定为他所领导的共同研究项目提供支持;这一合作在Keating自己位于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的宇宙微波背景研究团队和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个团队之间展开。他们希望能够从星际尘信号的干扰中挖掘出真正的源自原初引力波的宇宙微波背景信号。


即使梦想成真,这样的工作在Keating期望的改革下也不符合诺奖标准;但这样的工作将是推动科学进步的真正科研。也许,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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