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叶水送

责编 | 李珊珊

2020年1月11日，位于贵州平塘县天文小镇的FAST（中文名为“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顺利验收。

在通往天文小镇的路上，我们眼前不时闪现出各种天文元素——公路两边随处可见的天文雕塑、天文小镇的巨幅星云彩绘、以天文为主题的博物馆，甚至用“天眼”来命名的山泉广告。

实际上，早在四年前，FAST工程就完成了。当年的追梦者们早已退场，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实干家则成为了这里的中流砥柱。那些曾为FAST工程做临时工的当地居民，也开启新的生活，并努力适应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1994年4月FAST选址工作启动，到2016年9月25日建成，再到2020年1月11日被国家验收，中间经历了26年，当年满怀梦想的天文学家不少人已是满头华发，FAST项目主要发起者南仁东老先生则于2017年9月去世。

如今，南仁东的雕像被安放在基地的门口，每一个进出基地的人都能看到他：微微张开的手臂，似乎略有所语，抑或是告诫后来者：“这是一个美丽的风景，科学的风景”。

FAST项目主要推动者——南仁东

8月8日的中午，由科学探索奖以及腾讯基金会共同组织的科学探索营组织的一行人驱车来到了位于贵州平塘县的FAST基地，该活动旨在凝聚优秀青年科学家的力量，围绕不同领域的科学家组织跨学科的互动交流。在平塘，我们将参观宏伟的FAST，了解其建成背后的艰辛故事，感受这个有科学、有梦想也有当地居民衣食生计的“天眼故事”。  

从平塘县的天文小镇到FAST基地有一段约半个小时车程的山路，基地的四周荒无人烟，手机信号被严格屏蔽。而从基地步行至FAST望远镜区域，大概需要15分钟时间，由于担心我们携带电子设备可能会干扰FAST对来自宇宙微弱信号的接收，进入时，我们被告知不许携带任何有通讯功能的电子设备，即使只有拍照功能的数码相机也不行。实际上，这里没有任何通讯信号，当年天文学家之所以将大窝凼选为建成FAST的理想之地，就是考虑这里的荒蛮、远离居民区。仅仅为FAST选址这项工作，研究者就耗费了数年时间。

最终，他们选择一个名为大窝凼（dàng）的天坑。大窝凼附近方圆5公里没有乡镇，鲜有人烟，在这里，山的背后还是山。很难想象，这个巨大的“天坑”曾是这批当年的年轻人寄托梦想之地。当年这里连路都没有，更别提水泥马路了。

夏天的大窝凼蚊虫肆虐。据中科院FAST重点实验室主任彭勃博士回忆，当年，他们来到这里被叮咬得不行，基地还有两位荷兰学者，虽然他们自认为“皮糙肉厚”，手臂上长有长长的汗毛，但仍被蚊虫叮咬得苦不堪言，唯独一个人例外，他们很好奇为何蚊虫不光顾他，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吸烟的习惯，所以他们一致地认为他的血液“有毒”。

当年FAST项目刚创立时，彭勃才刚30岁左右，如今已是56岁了。在他看来，自己不仅是一位“追梦者”，还是一个“trouble maker”（麻烦制造者）。

如果没有南仁东、彭勃这些“麻烦制造者”们22年的不懈坚持，FAST可能至今只可能存留在我们的幻想中。那个平凡无奇的大窝凼，也仍旧是深处贵州平塘县密林深处的大土坑。在这里居住的10几户贫困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数十年不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大窝凼是一个天然窝状形态，四面环山，是一个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据工作人员介绍，整个形状是天然形成的，他们只对大窝凼的“窝”形结构进行微调，如果需要人工打造这样的“窝”形结构，则可能至少需要额外花费数十亿人民币。

从窝底走到窝口的垂直落差达100多米，而环绕一周则有1.6公里。由于地势陡峭，如果从大窝凼的“窝底”爬上来，则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从1994年选址到2016年建成，经历了22年，但FAST的实际建设只用了5年时间（从2011年至2016年），中间因为没有经费所以才拖延了很长时间。

2016年，FAST建成后，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也让中国的天文领域跻身于世界前列。因为它已成为世界最大单口径以及最灵敏的射电望远镜，直径长达500米，比世界上第二大的射电望远镜——阿雷西博天文台（350米）不仅要大很多，还要更加灵敏。

当年大窝凼里的居民因建FAST项目迁移出去

FAST让这里发生了剧变。平塘县是全国贫困县，当地政府也希望通过天眼，发展当地的经济，吸引五湖四海的游客。当年为了建FAST，当地近9000余人迁移至离FAST更远的地方。距离大窝凼近半个小时的车程，是以“天文”为主题的小镇，小镇当年也鲜有人烟，FAST建成后让这里散发了生机。酒店、民宿以及以天文为主题的博物馆也悉数建成。

“天文小镇”及周边有很多天文元素，从路边的科学浮雕，到入住酒店的天文元素：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看星星的望远镜，人手一册的“天眼”杂志，酒店的牙膏盒上印有宇航员以及象征中国古代智慧的天文方盘。除此之外，当地还有“天眼山泉”，当天我们在FAST基地喝的就是“天眼山泉”——来自贵州喀斯特地貌的天然过滤水。

近年来，不少人慕名而来。我们也属于这样一批人。因此，FAST改变的并不仅仅是中国在天文领域的国际地位，也深刻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和经济状况。

2019年，FAST发现了一颗1.6万光年的脉冲星发来的信号，而未来它将追寻更远大的目标，捕捉来自宇宙的微弱信号，揭示太空中的秘密，甚至寻找下一个人类文明。一方面是这里科学家使用最先进的设备研究最前沿的天文学问题，一方面是这里自然环境和文化传统正在经历剧烈的变化。

2019年，FAST探测到了1.6万光年的脉冲星发过来的信号

这里的居民在房屋、土地被征收之后，不少人就成为了FAST工程的临时工。大多数人受益于这个项目，从贫困走向温饱甚至过上小康生活，渐渐地融入到现代社会中来，但有一点是，他们的文化以及历史消失了。当地有居民表示，自清朝以来，他们就在这里生活了。

当地居民的生活发生了梦幻般的变化。最后，想套用一句拍摄于2019年的纪录片《中国态度》里青年演员杜江的一句话，在这里看到的是“自然的原始和科技的结合，就特别有科幻电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