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奖得主的烦心事:获奖当天收到500封邮件,还有人上门劝说“把奖金捐出去”-深度-知识分子

诺奖得主的烦心事:获奖当天收到500封邮件,还有人上门劝说“把奖金捐出去”

2020/10/19
导读
获得诺奖后,你会被当作一个展品传递着。

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莱因哈德·根泽尔(Reinhard Genzel),图片来自Süddeutsche Zeit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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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上一次德国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是在2005年,获奖人为特奥多尔·亨施(Theodor Hänsch)。15年后,德国人再次获得这一领域的荣誉,诺奖得主名为因哈德·根泽尔。实际上,他们都来自慕尼黑,准确地说,来自慕尼黑以北一个名叫加兴的小镇,这里也是马普研究所所在地,小镇市民只有一万五,但马普研究所有一万八名科研人员。根泽尔是马普地外物理研究所所长,现今68岁。此文主要内容出自Süddeutsche Zeitung对其采访,相关内容发表于今年10月7号。



问:身为诺贝尔得主,您在第一天有何感觉?


Genzel:我昨晚接受Heute-Journal采访后就直接回家了。因为跟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还有一场视频会议。大学方面召集了190多号人,包括校长。突然间,ZOOM不能用了。真是一场悲剧。平常都可以用,有时候开七个小时的会议。我的太太正在荷兰看望女儿,因为她刚生了孩子。


问:这就是说,当你获得诺奖的第一个晚上是独自一人在家?


Genzel:是的。到凌晨两点我还在回复部分邮件。那天我收到500多封邮件。我很想回复每一个人,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义务。


问: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想到的是什么事?


Genzel:我必须要出门了,待会还要接受《南德意志报》的采访。


问:您是否有过片刻的时间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成为诺贝尔奖获得主意味着什么?


Genzel:还没有,或许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毫无疑问,这是自然科学界的最高荣誉。我不清楚大家是否也这样看待诺贝尔文学奖。毕竟曾经也出现过作家拒绝过诺贝尔文学奖。


问:您来自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同事在会议上都说了什么?


Genzel:很特殊。您无法想象当时的语调是什么样的。尽管我很少在伯克利,但他们给我一种一直都在那里的感觉,似乎该奖项仅仅只是伯克利卓越成就的象征。最后大学校长送给了我一份大礼,您猜是什么?一个停车位。在正常情况下,每位在校区内停车的教授都要支付停车费。只有诺贝尔奖得主拥有自己的免费NL-停车位(注:NL是Nobel Laureate的缩写,即诺贝尔奖得主)。但缺点是,至少来自美国的诺奖得主都完全受制于大学,从那时候开始,通过与募捐者共度晚餐的形式为大学筹集资金。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诺贝尔得主专用停车位


问:幸好因此次疫情而无需直接去那里了。


Genzel:是的。再说了,我也不会跳舞,即使不能参加斯德哥尔摩颁奖仪式,对我而言也无所谓。

问:今年的颁奖典礼会如何举行?


Genzel: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有人对我说,今年的斯德哥尔摩颁奖典礼被取消了,或许到明年会再补上。奖状可以通过大使馆领取。但我得承认,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问:关于诺贝尔奖,什么对您更重要?


Genzel:首先是我的研究小组,它让我们的研究成果成为可能。我称之为我的"欧冠团队"。他们是如此优秀,以至于可以立即成为任何国家中任何大学的教授,但他们依然选择留在这里,因为他们能在这里做其他地方不可能做的事情;其次是地外物理研究所,我从1986年起就担任这里的所长: 我希望它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诺奖就是其保障。然后是马普学会Max-Planck-Gesellschaft)。该学会主席昨天也刚来过,我很高兴能为MPG做出一点贡献。最后是德国,这也很重要。


问:您是指什么?


Genzel:因为我们这里的工作是由公共资助的。全球对最佳科研人员和最佳创新的竞争是很激烈的。人们仍将美国视为竞争对手,但他们正以几乎无法想象的步伐崩溃。这种蠢事能够发生就难以置信。毫无疑问,中国会跟上。我们德国目前表现的非常好,我要在此表扬默克尔总理。我希望她的继承者能像她一样高度重视科学。


德国总理安吉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


问:您在八年前获得过瑞典科学院的克拉福德天文学奖(The Crafoord Prize),这是一份诺贝尔奖未涵盖的领域的对等奖项,大众对此了解不多。但您现在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今后会经常听到您的名字,您将如何应对?



Genzel:你会收到更频繁的邀请,参加这个那个活动。比如特奥多尔·亨施Theodor W. Hänsch- 他也曾在这里工作过,我们相识多年 - 就抱怨过。你会被当作一个展品传递着,到时候会出现只坐在飞机上的风险。然而我并不想这样,我还不知道马普学会(MPG)会为我作何打算,但我很乐意参与并提供帮助,马普学会MPG是一种财富,我们德国必须要保留它。


特奥多尔·亨施


问:您之所以获得诺奖,是因为您证明了银河系中存在一个黑洞,或者至少对此没有更多合理的怀疑。您如何向学校里的学生们解释,什么是黑洞?


Genzel:理论上而言很简单。由于地球引力,你最高只能跳一米,或许1.2米,更高就不太可能了。如果你真的想脱离(地球),你必须加速到每小时4万公里的火箭般速度才行。地球重力与质量和膨胀成正比。做一个思想实验: 地球在质量不变的情况下越来越小,重力会变得越来越大,想要脱离,火箭的速度只能越来越快。假如地球只有一厘米大,火箭要以光速飞行。如果光速都不能脱离,这将是一个黑点。

问:特奥多尔·亨施教授现今已78岁,但在学术界仍然很活跃。您现今68岁。您有何规划?


Genzel:幸运的是,我又获得了研究所两份三年合同的延期共六年),在此我要感谢亨施。他实际上应该退休,但德国体制就这样。然后他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其他地方呗,针对某些特殊级别科研者会有例外。


问:为那些获得特殊荣誉的人。


Genzel:对于我而言,获得克拉福德奖可以让我在68岁之后还能继续工作。但是,这不仅仅只是让人赢得朋友,还会引起某些同事的嫉妒。基本上讲,我认为要质疑社会的某些假设。比如所有人都应该必须去度假。


问:您是否想说: 必须要退休?


Genzel:是的。因为人们总假设,他们会逐渐变蠢。对此,我以及亨施要做出明确的反驳。亨施在正式退休前的两年中获得突破性成就,并因此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我们团队某些最佳学术成果也是在两年前才实现的。


问:那么"退休"一词对您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


Genzel:对的。去年我被一位70岁寿星邀请参加他的生日。他们都为自己现在能做的事而非常满足: 开车到处逛,躺在沙滩上等。然后有人问我,是否也想过这种悠闲的生活。我回复说: 我才不呢。我会死在马鞍上(原文: "Nö, ich sterbe im Sattel"。这里的工作是驱使我的动力。


问:您的家人怎么看?


Genzel:我们家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两个女儿都是科学家。一个在荷兰,另一个在伯克利当教授,都是神经科学。我太太是慕尼黑大学(LMU)儿童医学教授。她虽然正慢慢降低工作量,但仍然继续。我的父亲曾经也这样。但我父亲是个典型的丈夫。他曾经是斯图加特马普研究所所长。每当我父亲回家后,他就只会坐在餐桌上。最起码我还亲自做饭。用晚饭时,他会喝一杯葡萄酒,然后又消失在他的书房中继续工作。


问:您也这样吗?


Genzel:当然不是。到了晚上我就不工作了。我也要放松。像昨晚那样就有点受不了。


问:最后一个问题: 您会拿到多少诺贝尔奖奖金?您对此有何计划吗?


Genzel:我的奖金大约是22万欧元注: 奖金是90万欧元,共有三位获奖者,Genzel的奖金是总额的四分之一)。我还没想过该如何处理这笔奖金。我曾经获得过比诺贝尔奖奖金更高的奖项,比如邵逸夫天文学奖英文: The Shaw Prize)。得主是我一人,奖金是一百万欧元。克拉福德奖奖金跟诺贝尔奖奖金差不多,但除以二。我总会把部分奖金分给研究所、伯克利和马普学会。我也会把部分奖金分给团队中的重要成员,也会把部分邵逸夫天文学奖奖金作为研究所的预算。


邵逸夫奖


在没有冒犯他人的条件下,如何分配奖金本身也是一项艰巨工作。


尤其是美国人的做法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当我获得邵逸夫天文学奖后,有人派我的前任上司到我这里。他曾因对激光发展做出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奖,是我的第二位父亲。然后对我也做了一番父亲式的演讲,说到关于对机构履行的义务,机构对我的贡献以及必须要回馈机构。听了半小时后,耳根会变软,多少都会给点。

制版编辑 | 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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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评论
  • 武从显 2020/10/29

    上层下层,高端低端,精英平民,其实都在江湖中。

《赛先生》微信公众号创刊于2014年7月,创始人为饶毅、鲁白、谢宇三位学者,成为国内首个由知名科学家创办并担任主编的科学传播新媒体平台,共同致力于让科学文化在中国本土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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