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感染,暴露了多少白宫防疫策略的漏洞?-深度-知识分子

美国总统特朗普感染,暴露了多少白宫防疫策略的漏洞?

2020/10/09
导读
问题出在哪儿?

今年3月30日,特朗普在白宫的新冠疫情新闻发布会上,展示 Abbott公司生产的5分钟检测新冠病毒的仪器。图源:Alex Brandon, AP



前  言

进白宫者,均需进行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方可进去。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最近白宫疫情连连告急,包括总统特朗普在内的多位高级官员感染新冠病毒。为何作为国家 “中枢神经” 的白宫会发生这样的事?


撰文 | 里   进(武汉大学中南医院)

责编 | 陈晓雪

 
●       ●     

美国东部时间10月7日,白宫新冠疫情持续发酵,美国总统 “核武器按鈕” 的顶级军事助手 Jayna McCarron,美国海岸警卫队司令 Charles W.Ray,海军陆战队助理指挥官 Gary Thomas,总统高级顾问 Stephen Miller,白宫助理新闻秘书 Jalen Drummond 等人陆续确诊。短短6天的时间,白宫就沦陷为疫情的重灾区,包括总统特朗普在内的多位国家高级官员均感染新冠病毒,其中,有14人怀疑是因为参加9月26日美大法官提名仪式而被感染新冠病毒 [1]



作为国家 “中枢神经” 的白宫,不但没能成功阻止新冠病毒的入侵,反而成为病毒的传播地,让自家的首脑几乎被 ‘团灭’,从这点可以看出来,美国的疫情确实非常严重。但作为全球科技最先进,经济最发达的国家,美国防疫部门却无法保证其国家领导人的安全,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问题出在哪儿?


我们来看看参加过白宫大法官提名仪式并被确诊的圣母大学校长 John Jenkins 写给学生和教职员工的一封致歉信。信中,Jenkins 为没有以身作则戴口罩而感到愧疚,并讲述了他进入白宫玫瑰园之前所做检测的过程:“当我抵达白宫时,一位医疗专业人员带我到一间检查室,拿了一个鼻拭子进行新冠病毒快速检测。然后,我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一个房间等待,在那里所有人都戴着口罩。直到我们被告知所有人的检测结果都为阴性,并被告知摘掉口罩是安全后,我们才被护送到玫瑰园。而坐在那里的其他人也刚刚接受了检测,结果呈阴性。”

 

从Jenkins信中似乎觉得白宫防疫每个环节都有,但仔细分析,其实每个环节都存在问题。

 

首先,白宫安排嘉宾到现场检测,而不是在当地检测为阴性再过来。出席大法官提名仪式的嘉宾来自全美各地,如果现场检测结果为阳性该怎么办,立马隔离?其沿途密切接触的相关人员是不是也需要参与隔离?由于美国目前的疫情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最妥当的方案应该是在当地检测为阴性后,再在白宫进行第2次检测。

 

不管怎样,如果下面几个环节都能到位,也能避免白宫出现如此大规模的传染性事件

 

例如,白宫对与会者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检测方法—— 快速新冠检测(a rapid COVID-19 test)。据Jenkins描述,结果30分钟后就能拿到。虽然白宫一直没有公开其采用的快速检测方法为哪家公司,但众多美国媒体分析其采用的是 Abbott公司的 ID NOW COVID-19 产品。也许大家对 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并不熟悉,但看下面这张照片,就能马上想起来特朗普曾在白宫为其召开过隆重的产品发布会。

 

与常规新冠核酸检测方法不同(荧光定量PCR法),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采用的是等温核酸扩增技术,这种技术最大的优点是速度快,检测1例阳性标本仅需15分钟,但是,ID NOW COVID-19快速检测有个致命性的缺点,就是灵敏度低(灵敏度:能检出真实患病人数的百分率)

 

其实,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的低灵敏度在产品上市后就一直饱受争议。早在5月中旬,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就已经收到了106份关于Abbott快速检测的不良事件报告,这些假阴性的结果错误地告知被感染者不携带该病毒。正因如此,FDA曾罕见地就Abbott的 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产品发布了公开警告:检测结果可能会出现错误。而在一篇研究中,纽约大学的 A Basu 等人发现与 Cepheid Xpert SARS-CoV-2 快速检测平台(45分钟)相比,无论采集方法和样本类型如何,有三分之一的阳性样本 ID NOW COVID-19 会检测成阴性,而干燥鼻拭子的阳性样本则有45%漏掉[1]。同样,MC Smithgall 等人也发现,与常规荧光定量PCR方法相比,ID Now 对中、高浓度阳性样本能100%检出(Ct值<30),而对于Ct值>30的低浓度阳性样本,ID Now 只能检出34.3% [2]

 

ID NOW COVID-19 如此差强人意的检测效果,为什么一直被白宫使用呢?这得益于特朗普的大加吹捧。“每个人都对它大加赞扬。” 在 The Daily Beast 的采访中,一名前政府官员说,“这是一个惊人的检测项目,它的局限性正在被更好地理解。” 在疫情大流行的背景下,ID NOW COVID-19 作为一个社区普检项目,确实很适用于人群快速普筛,但白宫将 ID NOW COVID-19 作为参会嘉宾的诊断依据,让人摸不到头脑。

 

此外,FDA其实已经就 ID NOW COVID-19 使用范围作了限定:“仅适用于出现症状后的头7天疑似患者”,而且属于紧急授权 EUA(未经严格性能验证下的紧急检测产品)。虽然目前还不能肯定白宫采用的是否是 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产品,但如果确实如此,特朗普政府犯了致命性的错误。

 

最后,也是白宫防疫最大的失误,检测结果为阴性就可以摘掉口罩,而且可以在玫瑰园拥抱问好、相聚而坐。其实,即使换掉 ID NOW COVID-19 快速检测方法,使用灵敏度更高的检测手段,也是有可能漏掉新冠病毒感染的患者。因为到目前为止,全球还没有一款检测方法可以确保100%检测出新冠肺炎患者,由于核酸检测环节复杂、干扰因素多,检测结果的 “假阴性” 是无法完全避免的。所以说,白宫用医学筛查方法来代替口罩、社交距离或其他缓解措施,这是不明智的做法。但白宫官员似乎也没有选择,因为戴口罩在美国已经不是科学问题,特朗普带头不戴口罩,其他官员会戴吗?

 

美国东部时间5日夜晚,特朗普出院返回白宫后便在镜头前摘下口罩,以示其 “比20年前感觉还好”。这些举动让白宫工作人员更加紧张不安,每天都有人 “全副武装” 地消毒和工作,而此时,白宫新冠疫情还在蔓延和发酵。可以想象的是,特朗普领导下的防疫团队及防疫方案,未来将会成为 “流调”(流行病学调查)的经典案例,被后人反复推敲

 

参考文献
1.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0/10/02/us/politics/trump-contact-tracing-covid.html
2. Basu A, Zinger T, Inglima K, et al. Performance of Abbott ID NOW COVID-19 rapid nucleic acid amplification test in nasopharyngeal swabs transported in viral media and dry nasal swabs, in a New York City academic institution[J]. Journal of Clinical Microbiology, 2020.
3. Smithgall M C, Scherberkova I, Whittier S, et al. Comparison of Cepheid Xpert Xpress and Abbott ID Now to Roche cobas for the Rapid Detection of SARS-CoV-2[J]. Journal of Clinical Virology, 2020: 104428.
 

 制版编辑 卢卡斯

参与讨论
0 条评论
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
知识分子是由饶毅、鲁白、谢宇三位学者创办的移动新媒体平台,致力于关注科学、人文、思想。
订阅Newsletter

我们会定期将电子期刊发送到您的邮箱

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