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芯片设计领域,数名华人之间发生一起离奇的商业谍战-深度-知识分子

30年前芯片设计领域,数名华人之间发生一起离奇的商业谍战

2021/06/01
导读
EDA被誉为“芯片之母”。

图片来自electronicdesig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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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芯片制造无疑是当下国内的热门话题。在很多人看来,现在我们是在举国之力发展芯片技术。EDA中文名为电子设计自动化,被誉为“芯片之母”,是芯片设计中最上游、最顶尖的产业。中国也很早启动了EDA自主研发之路。
 
早在上世纪末,来自大陆以及台湾的华人就在美国硅谷的芯片制造领域叱诧风云。不过有一个围绕EDA的故事至今读起来仍回味无穷。作者曾为EDA巨头公司Cadence的职员,为我们讲述一个离奇的商业谍战,或许对我们今天研发芯片仍会带来启示。
 
撰文 | 张天蓉

01

两位主角


硅谷华人多,在EDA(电子设计自动化)业界的地位很高,有不少成功名人的例子。当年,与Cadence有关的,有一位能力非常强、成功但声誉不怎么好的台湾人徐建国,30年前演出了一场精彩的谍战故事。


 
那正是EDA迅速发展的年代,我们故事的两名主角:当年Cadence的CEO科斯特洛和华人徐建国,就在这个EDA行业的黄金时代闪亮登场。

Cadence公司成立于1988年,是由SDA Systems 和ECAD两个公司合并而成的。科斯特洛(Joe Costello)出任CEO,直到1997年。
 
科斯特洛最初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个潜心科学的物理学家。七十年代他就读于东岸的耶鲁大学,但是女朋友却在西岸旧金山。完成了耶鲁的学业后,科斯特洛转到西岸,到柏克利大学继续攻读物理博士学位。然而,在经过认真思考之后,科斯特洛放弃了继续攻读博士,转而进入了电子行业。
 
尽管EDA行业并非科斯特洛的初衷,他却干得有声有色,他在 1983 年进入了 SDA,后来成为SDA 的总裁。1988年SDA 与ECAD公司合并,更名为Cadence,科斯特洛出任总裁,将Cadence管理得风生水起,通过不断扩展、兼并、收购,使其从88 年的排行榜老七,一跃成为1992年的行业老大。
 
那时候的徐建国,还只是科斯特洛手下的一员大将。商场如战场,科斯特洛指派给徐建国一项伟大的战略任务:要打败一个新成立的小公司Arcsys。
 
那是由前Cadence的4名华裔员工组成的新公司。该公司以极快速度推出的(芯片布局与布线)产品,令科斯特洛心存怀疑;这个产品冲击了Cadence的技术核心,又令科斯特洛坐立不安。
 
受命的徐建国成立了一个技术人员与市场人员组成的小组(俗称“打A办”),决心在四十七周内消灭Arcsys。他的策略是从两个方面打击Arcsys:在技术上超越它,在市场上挤死它。
 
徐建国的战略战术卓有成效,很快地将Arcsys逼到了悬崖边上,Arcsys公司财务严重恶化,生死存亡危在旦夕。
 

02

商战谍中谍

 
然而,山穷水尽也有柳暗花明,潮起潮落终究世事难料。遭受重大挫折的Arcsys最后却迎来戏剧性的峰回路转:1994年,Cadence打A办的负责人徐建国加入了Arcsys公司。
 
要不怎么说这是一个“谍中谍”的故事呢。
 
形势变化与徐建国的办事风格引发的Cadence内讧有关,徐建国能力很强,但为人处世遭人诟病,据说心狠手辣有些不择手段。例如,他为了打击Arcsys,派人将Arcsys所有工程师的移民状态进行排查,向移民局举报非法居留的嫌疑者,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
 
也正由于这种性格,徐建国与研发团队及同事搞不好关系,特别是当时与芯片设计部的James Solomon冲突全面爆发。
 
而最后,科斯特洛站到了James Solomon一边。这对徐建国是当头一棒,从此与科斯特洛结仇。这些情况,创建Arcsys的几位华人一定了如指掌,原本就是过去的同事上司嘛。于是,他们及时向徐建国伸去了橄榄枝:答应给徐建国五十五万股的股票期权,每股0.3美元。
 
精明的徐建国也充分了解Arcsys的技术实力之强及市场营销短板,而他本人是销售与市场出身,以此为强项。他立刻认识到自己加盟Arcsys,能将这个公司起死回生,这是对Cadence及那位讨厌的科斯特洛的最好报复。
 
徐建国的离职对于Cadence而言,的确打击巨大。并且在之后,Arcsys不遵守协议,偷偷从Cadence挖走数人。也有可能在暗中偷窃转移Cadence的技术,例如,一位叫米奇的员工离开Cadence去了Arcsys,痕迹分析专家对原来米奇用过的工作站进行全面的痕迹清查。发现米奇在离开的前一天,曾经向自家中的电脑发过一封6MB的电子邮件,包括Cadence核心技术QPlace的源代码文件,并且,米奇已经将最新的源代码给了Arcsys。
 
后来又陆续发现几起类似情况,还有Arcsys给钱奖励提供了Cadence源代码员工的事件等。
 
这些发现证实了科斯特洛心中一直就有的猜测,从最早的4名辞职的中国人开始,Arcsys确实在系统地有组织地对Cadence进行商业机密盗窃。
 
然而,检察官对此可不是那么容易下结论的,他们认为这些事只能证明Arcsys有意收买商业机密,但不能证实Arcsys指使某人盗窃商业机密,收赃和组织盗窃是不同的。
 
因此,科斯特洛的怀疑未能阻止Arcsys发展的步伐,1995年Arcsys上市,后来更名为阿凡提(Avant!)
 

03

意外的“惊喜”

 
几乎同时,科斯特洛终于等到了一个证明Arcsys偷窃的“铁证实锤”。没想到它来自于在第三方(Cypress)工作的一位似乎不相干的人。就像电视剧中真谍战一样,小人物不经意注意到的小线索,往往使形势翻转,给人带来大惊喜。

这位Cadence前员工,在使用ArcSys的产品ArcCell时,得到了一条报告布线图文件中颜色出错的信息。这条信息令他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差点要笑出声来!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这和他在Cadence工作时,打错的那条句子一模一样。他本来的意思是写: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EDA软件自动生成的集成电路布线图
 
之后他也发现了这个错误,但当时这种不影响任何EDA功能,而且非常随机的bug,他懒得修,也没人注意。可是,怎么现在这句话在ArcSys的产品中出现了呢?

这位码农想:两个不同的人,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犯完全相同的低级错误,这段话的源码一定就是他当年写的。
 
他当然记得Cadence与ArcSys的过节,于是,他拨通了老“领导”科斯特洛的电话……
 
1995年12月份,在科斯特洛提供的明确证据面前,检察官同意了Cadence的要求,对阿凡提的code展开大审查。之后便拉开了漫长的马拉松诉讼案。
 
想告倒阿凡提(Avanti)不那么容易,因为这个公司在经济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据说当时它已经成为华人的骄傲,经常被人用来作为引以为荣的成功创业例子。
 
阿凡提借助强大财力,反手控告Cadence垄断市场,是不公平竞争。
 
这是美国历史上排名前十的商业间谍案,过程长期而艰辛。法庭内互相口诛笔伐激烈鏖战,法庭外穷追猛打引发股票动荡。欺诈反欺诈、反控再反控,错综复杂、扑朔迷离。
 
长期的持久战让科斯特洛疲惫厌倦,他于1997年离开了Cadence。说他对这场官司感到恶心,再也不想听到徐建国的名字,而且据说后来,凡有中国人出现的场合,他都尽量回避。

04

尘埃落定

 
到了2001年,持续5年的诉讼终于有了结果,最终判阿凡提赔偿Cadence1.95亿美元,涉案的几位个人也因为盗窃商业机密罪遭受巨额罚款及牢狱之灾。
 
据说那位Cadence前员工,向科斯特洛报告“铁证”的工程师,获得了1%的赔款提成,即195万美元。

鹤蚌相争,最终渔翁得利。


没过多久,Synopsys 收购了阿凡提,MentorGraphics也在大调整后重新崛起,它们与Cadence并列成为EDA行业的三大巨头。2008年,Cadence的老大地位被Synopsys 超越,位居老二。

注:本文部分内容来自公号“西雅图雷尼尔”的文章“一起跌宕起伏的间谍案,牵扯出EDA产业的幕后故事”。


 


制版编辑 | 常春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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