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尹璋琦 （清华大学交叉信息研究院）

责编 | 陈晓雪

●　●　●

“做科研，只有第一，第二没有意义”，最早听到这样的观点，是2006年丁肇中先生在一次报告中提出来的。当年，我对此是比较认同的。一直到最近，对于科研中是否只有第一才有意义，我有了更多的思考。

做科研，自然要有敢为人先的精神头。本质上，所有靠谱的科研成果，都是某个子方向的第一名。只要有所创新，就可以声称是“第一”。但我们不能仅仅数第一、第二来评价科研成果。假如有记者来问我的科研目标，我会这么说：做科研，我的目标不是当第一。我们应该去定义新的科研课题，或者说“赛道”，然后吸引别人上去“跑步”做研究，让他们去争第一。至于谁是第一，谁是第二，得看我们这些定义赛道的裁判怎么评判了！

不同的科研，存在很不同的价值标准。比如说，应用技术的研究，不能说竞争对手做出来的技术和产品，你就不去做。华为当年就是不断追赶，总当第二甚至第三。但是它做出的产品，在品质一致时，比领先者要便宜很多，后期服务也很到位，最终打败了第一。对于军工技术的研究来说，更是如此。战略级别的军事技术比如两弹一星，作为世界大国，我们必须要研发出来，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许只有基础的理科研究中，大家通常只记住第一，而忘记了第二。 

实际上，在基础科研领域，通常是一群人处于第一集团，相互竞争与合作把这个领域给做出来的。一个蓬勃发展的研究领域，在某一段时间内，会有一些人不断去扩张这个领域的边界，去给同行们提供新的赛道，为他们提供争第一的机会。这期间，哪有什么第一呢？人人都是第一。请问，是谁发明了量子力学？从历史上看，我们找不到这个人，我们能找到一群一流的物理学家：波尔，海森堡，薛定谔，狄拉克，波恩，等等。在量子力学的发展中，他们谁是第一，谁又是第二呢？

科学的发展是非常复杂的，很多时候，无所谓第一第二，我们都只是在探索未知而已。因为科学历史的复杂性，有时真正“第一个”做出发现的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研究的英文是“research”，也就是不断的探索。也许你的运气好或者眼光高，探索的方向靠谱，很快就找到了金矿，那么你的研究成果就留下来了。那些探索了半天没有挖到金矿的工作就没有价值么？不知道，也许未来又会重新发现它们的价值。如果只看重第一，那么大家就都会选择探索现成的大金矿。因为只要跑到金矿里面，随便挖个坑，找到了黄金，就可以声称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个坑的。当年量子力学如火如荼地建立时，爱因斯坦并没有投入量子力学，而是研究统一场论去了，当然直到去世他也未能成功。这并不是说在量子力学里面挖金矿的就不是一流科学家，但不随大流，即使失败，也有自己的价值。我们要尊重和鼓励那些探索失败者，没有他们的失败，可能也就没有幸运儿的成功。

本文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知识分子观点和立场。